3月2日至3月13日,“精微博大——王芝文陶瓷微書藝術展”將于廣州嶺南會和觀眾見面,這是由廣東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主辦的“廣東文化人物系列”第七個年度大展。
微書在中國的歷史源遠流長,但王芝文卻將微書的絕倫與陶瓷的精美結合到一起,創(chuàng)造出前不見古人的“陶瓷微書”,屢屢震驚藝術界,并獲得過“大世界吉尼斯之最”。因此,這門“生年未滿百”的絕活,于2014年7月入選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下面就讓我們走近王芝文,來解密“陶瓷微書”之妙。
微書用筆唯鼠須合適
“血汗”調(diào)成特殊墨水
微書的歷史,可謂與中國文字同齡。20世紀70年代,陜西岐山縣古周原鳳雛村出土一批西周甲骨文,有一枚不足3平方厘米的龜甲,契刻甲骨文字三十有余,字如芥籽,徑不足毫,刻痕細如發(fā)絲,是迄今發(fā)現(xiàn)的最早微書實物。千百年來,大江南北,微書“小”道流傳不息,專擅者不乏其人,但一般都書寫在絹、布、紙張上。而王芝文,從小就愛磨墨搦翰寫字,偶因開會無聊,以玩兒的心態(tài)將字寫到針尖大小,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還有此天賦。
后來,他進入陶瓷廠工作,看到鼻煙壺內(nèi)畫,萌發(fā)了將自己的微書技藝和陶瓷相結合的奇特想法。由于陶瓷微書要將筆、釉墨與陶瓷相結合,還要經(jīng)過烈火考驗,遠比一般的微書艱難,但王芝文并不氣餒,經(jīng)過一次次嘗試,最終創(chuàng)造出了這一當代絕技。
由于微書所用毛筆筆毫僅二三根,瓷土的吸水性又遠不如宣紙,對筆的要求更高。王芝文總結經(jīng)驗發(fā)現(xiàn),狼毫太硬,每蘸一次墨水,只能寫一筆;羊毫太軟,一寫就馬上洇開;唯鼠須最合適,但市面上很不好找。另外,筆毫左中右要怎么搭配,也需要不斷調(diào)試,只有自己扎筆才能掌握火候。普通釉墨寫在光滑瓷面,容易揮發(fā)、掉色,經(jīng)過反復試驗,又在其中添加了特殊原料,才解決了用墨問題。他戲稱,這種微書墨水是用自己的血和汗調(diào)配而成。
另外,微書與微刻相比,難度更大。因為如果使用顯微鏡,每次調(diào)好焦距寫完一筆,需挪開筆去蘸墨水,回來還得再次調(diào)焦。這樣不僅半天寫不出幾個字,字跡也難以連貫。所以,王芝文從一開始就拋開所有放大工具,僅憑肉眼裸視懸腕書寫,當中還追求筆法、結體、章法、氣韻之美。以肉眼觀照,在陶瓷表面,只見字的“森林”,在顯微鏡下,一篇篇、一行行、一個個呈現(xiàn)出的則是絕妙好字。
除此之外,他還實現(xiàn)了字與畫兩種不同藝術形式的自由轉換:遠看是畫,意境古雅,或高山飛瀑,或古道羊腸,或茂林陋室;細看有字,而且都是大部頭的古典著作,或展史而繕,如《資治通鑒》、《史記》、《三國志》;或選古文以錄,如《論語》、《四書五經(jīng)》、《漢賦》;或精選古典詩詞,如《唐詩》、《宋詞》、《宋人絕句》;或擇筆以誦經(jīng)文,如《太玄經(jīng)》、《金剛經(jīng)·壇經(jīng)》等。
在他最擅長的山水畫風格的作品上,一般將字處理成如黛的遠山,起伏綿延。而2014年在大英博物館展出過《牡丹》,則完全由字組成花朵、花瓣,畫即是字。首先要讓針頭大的字在平面上組合起來后呈現(xiàn)出立體效果——葉子有前后,花瓣有深淺,因此,字的密度、色彩就必須特別講究。“每寫一兩個字就得換一支筆,我總共準備了十支筆,一號筆蘸的色料最濃,十號筆色彩最淡。另外字形字體也要隨著花的造型有所變化。”
七年磨一《三國志》 親友笑稱“癡傻人”
本次展出的《三國志》,更是王芝文花了七年功夫的殫精竭慮之作,是信心和意志力的一次巔峰考驗。在這件高85厘米、直徑29厘米的陶瓷箭筒上,僅有的0.69562平方米書寫面積,洋洋灑灑地呈現(xiàn)了整部《三國志》,共352963個繁體字,相當于平均每平方厘米50.7個字。通過高倍放大鏡,人們可以看到字字筆畫清晰,矯若驚龍。
陶瓷微書《三國志》的誕生,勵志又傳奇。從1999年1月8日動筆,到2006年1月18日完工,王芝文幾乎每天都在工作室里勤奮筆耕,用筆尖演繹著歲月崢嶸。
王芝文堅信:“創(chuàng)作的時候必須物靜、人靜、心靜,才能出好作品。”為確保創(chuàng)作質(zhì)量,他特地將工作室選在了偏僻處。晚上,他準時來到工作室,關了門窗、手機,拉上窗簾,焚香坐禪,澄心靜慮,半小時后才動筆。因微書字體太小,為了保證精確,他不時要屏住呼吸。在燈光照射下,陶瓷表面灼熱、反光,他卻要全神貫注盯著,雙眼很容易就感到發(fā)澀、刺痛。此外,85厘米高的箭筒,自上而下書寫,他不得不采取站立、人字步、半馬步、蹲坐等各種姿勢,反復調(diào)節(jié)手與筆的高度。創(chuàng)作至忘我狀態(tài)時,打雷下雨他也沒知覺,更不會感到餓。直到東方既白,環(huán)衛(wèi)工人清掃馬路,他才步出工作室,披著晨曦回家。如此寒來暑往,七年無阻。有朋友開玩笑說:“七年從戀愛、結婚到生孩子,一氣呵成的話,孩子都能上一年級了,而你太癡傻,七載春秋只為一件作品!”
這當中,還經(jīng)歷了一次有驚無險的事故。那是在創(chuàng)作到三年多、作品將近完成一半時,一次王芝文邊喝水邊審視作品,由于思考入神,杯子突然從手中滑落,正好打在下方的箭筒上,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王芝文的腦袋也“嗡”的一片空白。“從事陶瓷微書創(chuàng)作使我對陶瓷碎裂的聲音特別敏感。如果當時作品碎了,我恐怕就崩潰了!”好在他鼓起勇氣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碎裂的是茶杯。不過,茶水、茶渣濺到了作品上,許多地方已字跡模糊,必須毀掉重寫。每一滴水沾染處,都是幾十個字的工作量,花費了他一個月才補上。而他自己說:“心外別無法門。當一個人精神高度集中時,他看一個東西,就會越看越大。”
當王芝文克服了所有困難,將《三國志》箭筒運到潮州一位朋友的瓷廠燒制時,窯蓋一蓋,他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燒窯需十多個小時,他執(zhí)意守在爐邊,朋友好說歹說才把他勸回家休息。翌日一早,朋友給打他打來電話:“你的箭筒瓶燒壞了……”王芝文霎時間熱血直沖腦門,人幾乎要癱倒,朋友發(fā)現(xiàn)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應,才急忙解釋說:“我是開玩笑啦,箭筒瓶燒制成功,完美無缺!”王芝文這才回過神來。當見到剛剛出窯的《三國志》時,這位鐵打的漢子熱淚奔涌,喜極而泣。
也許正是這種赤誠之心,物我兩忘之意,讓他如獲特異功能,“少白頭”竟奇跡般地漸漸變黑了。
天天做
“芝麻大的事”
王芝文的作品不僅被北京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美國貝克斯菲爾德藝術博物館等國內(nèi)外知名藝術機構收藏,也被作為“國禮”贈送給諸多外國首腦、政要及知名人士,更以展覽的方式,一次次撼動外國觀眾的心。
最早是在1990年,汕頭當?shù)亟M織收集一些本土藝術品到新加坡參加藝術品展覽會,王芝文創(chuàng)作的首件陶瓷微書力作——14英寸箭筒《古文選》一亮相,立即引起了極大的關注與轟動,當?shù)孛襟w爭相報道,相關專家給予高度評價。
最令王芝文印象深刻的是,一次,他的陶瓷微書作品在澳大利亞悉尼展出,一位外國朋友在他的作品前駐足觀看了半小時,站累了,就直接跪在地上繼續(xù)專注地看。王芝文一開始以為這位外國友人是一個“中國通”,想通過陶瓷上的微書研究中國古典文學或是學習中文漢字,上前一問,才知道這位外國友人根本看不懂漢字,他之所以久久駐足凝視,是驚詫于中國的漢字竟然可以被演繹得如此出神入化,他感到十分震撼,內(nèi)心更深深地佩服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
近二十年來,王芝文在堅持創(chuàng)作的同時,每年抽出時間,奔波于中外文化交流活動中,作品足跡踏遍了美國、德國、法國、日本等三十多個國家,一次次向世界展現(xiàn)了中國陶瓷藝術的深厚底蘊,并先后在澳大利亞、美國、韓國等地舉辦陶瓷微書藝術研討會。2010年,王芝文獲得“中日韓第十六屆BESETO美術節(jié)首爾展”首爾市長特別獎;2011年7月,王芝文獲“中日韓第十七屆BESETO美術節(jié)東京展”一等獎,中國藝術家中僅他一人獲此殊榮;而去年8月份,王芝文應邀攜陶瓷微書作品赴聯(lián)合國總部,出席為慶祝聯(lián)合國成立70周年而舉辦的“當代華人杰出藝術成就展”,聯(lián)合國總部大廈還專門為王芝文舉辦了陶瓷微書作品個展。
對于自己在微書上取得的成就,王芝文卻謙遜而又幽默地笑稱:“可能父親起名的時候,就預示我要天天做‘芝麻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