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吳凱向記者展示瓦當乳丁紋和繩紋。
二橋村民潘妃壽和他的“傳家寶”漢代上馬石。
“這地方叫‘三堆仔’。”面對記者的詢問,一位戴著“銅鼓帽”在田間摘菜的婦女抬頭答道。當然,她說的是難懂的當?shù)胤窖渊D―雷州話,記者和她的交流,全靠帶記者一路跋涉來到這里的徐聞文化學者吳凱的“翻譯”。
這塊叫“三堆仔”的海邊叢林高地,因為20年前一次考古發(fā)掘后的泥土回填,如今成了一片平整的菜地,田垅間漢瓦、陶器殘片仍隨處可見。1993年,在瓊州海峽北岸徐聞南灣二橋、仕尾村包括“三堆仔”進行了漢代文化層局部探方發(fā)掘,出土了大量2000年前的漢代文物,其中的“萬歲”瓦當和龜紐漢官銅印“臣固私印”等彌足珍貴,有力地證明了此地是漢代海上絲綢之路始發(fā)港徐聞郡治府衙遺址。
發(fā)現(xiàn)200多座漢墓,出土數(shù)以萬計的文物,一灣、兩村、三島……如今這片區(qū)域已被劃定為“大漢三墩旅游景區(qū)”。然而,和僅數(shù)里之遙的南灣岬角上的粵海鐵路火車輪渡徐聞北港碼頭的現(xiàn)代和繁忙形成鮮明對比,這邊的一切還保持著原生態(tài)。也許是漢代的歷史太過久遠,也許是純樸的人們過慣了農(nóng)耕漁作的平淡生活,政府近年來新建的徐聞“古城墻”“漢文化”園區(qū)等景點鮮見游人,成為這片紅樹林港灣和熱帶紅土田園叢林間的點綴――不管是2000年,還是20年,在當?shù)厝说难壑兴坪醵贾皇?ldquo;等閑”。
雨過天晴,遍地文物
徐聞地處熱帶,5月已是雨水連連。初入村莊,正是雨過天晴之時。剛被雨水沖刷過的紅土燒瓦、火山石砌墻的村落民居顯得格外鮮亮。沿著土路穿過一片片香蕉、芒果和榕樹林,吳凱不時和遇到的戴著“銅鼓帽”、扛著各色古樸農(nóng)具的老鄉(xiāng)用雷州話熱情地打著招呼,因為多年來的發(fā)掘和考察,他已經(jīng)是村民眼中的熟人了。
從20年前的文物發(fā)掘開始,吳凱作為當時縣里文化部門的技術(shù)負責人,協(xié)助省市專家做了大量工作,后來成為徐聞博物館館長。退休后,吳凱更是考察、著書忙個不停,堪稱徐聞歷史乃至整個雷州文化的“百事通”。
鄉(xiāng)間的土壤和亂石間,夾雜著許多瓦礫磚塊,有的色澤光鮮。“別看它們不起眼,卻是漢代文物。”吳凱說著隨手撿起一塊石塊一般的碎片,“這是西漢時期的。”
細觀吳凱手中的磚紅色瓦片,上邊的乳丁紋、繩紋等印記清晰可見。“從建筑學角度來看,這些紋理可以使瓦片扣得更加緊密,從民俗角度來看,還象征著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吳凱說,“相對完整的、刻有文字的瓦當?shù)任奈锒挤诺搅瞬┪镳^,這些殘片就留在了原地。”沿著村路一直前行,無論是泥土覆蓋的路面,還是雜草叢生的路旁,抑或大門洞開的院內(nèi),都可以看到殘瓦和陶瓷碎片。“這是南北朝的陶器”“這個好,看釉色應該是宋代龍泉窯瓷器”……吳凱不時為記者的“發(fā)現(xiàn)”答疑解惑。
記者來到了退休教師潘老師家,當年就在這350平方米的地方,出土了漢代生活遺址最重要的文物之一――“萬歲”瓦當。瓦當上清晰可見“萬歲”二字,表明這里是當年高規(guī)格的建筑――徐聞府衙的所在地。在整個雷州半島地區(qū),這樣規(guī)格的漢代遺址僅見于此。
被深埋山林中的歷史
說到漢瓦等文物,在歷史悠久的中原地區(qū)等地或許并不鮮見,但出現(xiàn)在中國最南端的海濱叢林,卻是驚人的發(fā)現(xiàn),它默默見證著2000年前的徐聞古港治所與數(shù)千里外的漢朝中央政府的聯(lián)系。
這樣的歷史還遠未得到充分發(fā)掘和整理,還有許多謎團有待解開。熱帶海濱恣肆生長的植物和漫長的海疆變遷史掩蓋著一段段歷史的真相。漫步在南灣二橋村中,如今只是感受到最原始、自然、質(zhì)樸的山野氣息,雜草豐茂,綠樹成蔭,村在林中,林在村中,而村和林又都在“山”上。吳凱解釋說,此非山,而是各個時期人類生活形成的文化堆積,在這片區(qū)域內(nèi)有4個“漢代文化平臺”。“這里如果能進行更大面積的深入挖掘,勢必會有更為豐富或更讓人驚喜的收獲。”吳凱推測說。
同是文物,“待遇”有異。早年,從陜西的秦朝阿房宮遺址出土了一些秦代建筑殘片,隨即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guān)注。近年來,對阿房宮遺址的保護力度也是越來越大。每當提到這些,吳凱就感慨萬千:“同樣是厚重的歷史文化,徐聞出土的文物甚至比阿房宮的還要珍貴、豐富,數(shù)量也遠比其龐大。但由于地處偏遠、沒有名氣,才一直被埋沒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