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汝窯天青無紋水仙盆
最新一期胡潤研究院的《2013高凈值人群另類投資白皮書》顯示,在高凈值人群 (個人資產(chǎn)在600萬以上)的投資方向中,另類投資的投資比例達到了56%,排在第三,僅次于房地產(chǎn)(76%)和股票(65%)。
在中國,另類投資的主要方向包括藝術(shù)品、珠寶玉石、酒和鐘表, 而其中在藝術(shù)品投資中,中國瓷器和書畫油畫是最為重要的投資品種。截至目前為止,拍賣價格最高的十大中國藝術(shù)品均為該兩類, 比如宋代黃庭堅《砥柱銘》手卷 (成交價4.368億元人民幣)和齊白石《松柏高立圖篆書四言聯(lián)》 (成交價4.255億元人民幣)。
另類投資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它不僅能幫助高凈值人群分散財富風(fēng)險,還能提升家庭和個人的生活品位。但是,另類投資比較復(fù)雜,需要具備大量的特定背景知識。同時,另類投資的風(fēng)險,也體現(xiàn)在交易費用較高、流動性較弱、市場不規(guī)范等方面。
另類投資中,對專業(yè)知識和技能要求最高的當(dāng)屬中國瓷器了。中國瓷器經(jīng)歷了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歷程,其分類較為復(fù)雜, 例如:按歷史年代,可分為唐、宋、元、明、清等;按燒制地點,可分為定窯、均窯、哥窯、龍泉窯和耀州窯等;按燒制方法,可分為唐三彩、青花瓷、粉彩、斗彩和琺瑯彩等;按照使用者,可分為宮庭使用的官窯和民間使用的民窯。其名揚天下的景德鎮(zhèn)長期以來就是官窯最主要的生產(chǎn)地。
汝窯天青無文橢圓水仙盆
無論何種年代何種類型,官窯瓷器的價值必然高于民窯,這是因為其每一件均是不惜工本地打造。如果制成品稍有瑕疵,就會被立刻銷毀,所以每一件作品堪稱完美。目前占據(jù)十大最高價藝術(shù)品榜首的便屬清乾隆粉彩鏤空[吉慶有余]轉(zhuǎn)心瓶 (成交價5.541億元人民幣)。
在所有朝代中,宋瓷因其爐火純青的技術(shù)工藝和空前絕后藝術(shù)成就,而成為中國陶瓷史上的巔峰。
宋代瓷器最為著名的窯址有汝、官、哥、定、鈞等。宋瓷器形優(yōu)雅、釉色純凈、圖案清秀,其中的汝窯、官窯的青瓷“汁水瑩潤如堆脂”,象青玉一般的質(zhì)地;鈞窯天蘭釉,象天空般湛藍;龍泉青瓷的粉青、梅子青等品種,都巧奪天工般地引起人們對美的遐想。
宋時代是陶瓷美學(xué)的一個劃時代時期,至此,一個全新的美學(xué)時代到來了。此時官窯輩出,私窯風(fēng)起云涌,響應(yīng)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筆者將自己的部分研究心得,寫成文字,順帶贊嘆一下老祖宗們的造化之功。
有兩句流傳甚廣且至今仍被奉為鑒定品賞汝窯的口訣,一句是“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做將來”,另一句是“青如天、面如玉、蟬翼紋(蟹爪紋)、晨星稀,芝麻支釘釉滿足”。
第一句被傳為宋徽宗趙佶說的,但其實這段話是后周世宗柴榮指令建造柴窯的傳說。與上句話接近,有準確的來源記載的是清代藍浦所撰《景德鎮(zhèn)陶錄》:“土細潤如銅體,有厚薄,色近雨過天青。汁水瑩厚若堆脂,有銅骨無紋,銅骨魚子紋二種。”
汝窯天青釉三足樽承盤
追溯宋瓷的美學(xué)淵源,得上溯至五代后周皇帝柴榮那。作為“五代第一明君”,世宗柴榮的喜好多少影響了兩宋官府的審美趣味和時代風(fēng)尚。傳說柴榮在位時,一日有大臣問:皇上,這批皇宮用的瓷器要燒成啥顏色?柴榮一沉吟,揮筆寫到: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上,他39歲過世;钪臅r候,未見柴窯出天青。
在宋徽宗之前,北宋重啟禮制,用瓷器代青銅玉石仿商周國器。宋人原推舉定窯白瓷,但徽宗崇道,認為“定白有芒不堪用”,更向往“雨過天青云破處”。而這樣的天青色,傳說來自宋徽宗的一個夢。癡人說夢,因為徽宗的癡,天青般的瓷器居然被汝窯的匠工們燒造出來了。從此,一個無人能及的青瓷夢想就落地了。
我能領(lǐng)悟的,雨過天青和雨過天晴,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美。你若見過四月的天,那種雨剛過天剛透,陽光還來不及燦爛,花蕊和葉子尖還有未滑落的雨滴,這便是那種青。一種不露鋒芒,但自由榮光,難言風(fēng)華的天然之色。
這種微妙到極致的美,精密細微到一分一毫,以有宋一代的技術(shù)和工藝,早已不只是苛刻。因為,沒有先進的科學(xué)技術(shù)分析和手段,從配料、人工,再到窯變,這其中的難關(guān)何止重重。也許,這就是造化弄人,宋徽宗無法挽救他的江山,卻創(chuàng)造出無人比肩的“雨過天青”瓷器。
對這種“淡雅如仙、雨過天青”的顏色追求,幾乎成了后世藝匠們一生中的最大夢想。我自己也一直在找尋古文、瓷器、小說、自然乃至現(xiàn)代科學(xué)中的描述和論證。
清代曹雪芹的《紅樓夢》第四十回中,寫劉姥姥游大觀園,眾人到了黛玉的瀟湘館。賈母嫌窗紗舊了,要鳳姐找一段“軟煙羅”換上。 賈母說軟煙羅有四種顏色,“那個軟煙羅只有四樣顏色:一樣雨過天青,一樣秋香色,一樣松綠的,一樣就是銀紅的。”
清曾樸的《孽;ā返诙换刂幸蔡岬剑“﹝ 珠官兒 ﹞身上穿件雨過天青大牡丹漳羢馬褂。”
有著“現(xiàn)代通俗文學(xué)第一人”之稱的張恨水,在《金粉世家》的第三十二回中也寫過,金燕西為冷清秋到綢緞莊挑綢緞,因不喜歡太熱鬧的顏色,一老伙計便拿出一匹料子:“燕西看時,只見他手上懸空拿著雨過天青色的綢料,上半截是純青的,并無花樣。但是那顏色,越下越淡,淡到最下,變成嫩柳色,在那地方,有一叢五色花樣,就如繡的一般。”
南宋官窯青瓷花瓣碗
后世公認,南宋官窯青瓷達到了審美的最高境界,F(xiàn)代科學(xué)發(fā)現(xiàn),那種如脂如玉的青色,正好和人眼對色光敏感的平均峰值一致,每個人見了它,都會不由自主地喜歡——那是最接近自然的色調(diào)啊。如果把它放到大時代的聚光燈下觀看,南宋官窯青瓷所呈現(xiàn)的審美品位竟然非常前衛(wèi),稱得上是現(xiàn)代極簡主義的先鋒。
青瓷到了兩宋才登峰造極,這與當(dāng)時皇帝的失意頹廢、以及信奉道教、力求返璞歸真的精神取向有莫大關(guān)系。宋朝一代追求的是“天工與清新,疏淡含精勻”。因此, 韓拙在《山水純?nèi)穼戇^:“霞不重以丹青,云不施以彩繪,恐失其嵐光野色自然之氣也。”甚至,當(dāng)時的皇家宮苑也“皆仿江浙白屋,不施五彩”。
因此,宋瓷講究細潔凈潤,色調(diào)單純,韻味高雅。汝窯、官窯、龍泉青瓷無一不追慕靜穆素雅、粉柔晶潤的青色,以及清幽深邃的神韻,如冰似玉的美感,和青釉的內(nèi)在裝飾。
我覺得,宋之后,中國再沒有找回來這種端莊正統(tǒng),樸素大氣的民族審美情趣了。每每想到這里,我扼腕。宋瓷的“雨過天青”只屬于那個時代,它孤獨的存在了100年。它的那份清風(fēng)拂柳、古曲悠揚的肅穆優(yōu)雅,婉轉(zhuǎn)簡潔,從此在神州大地蹤跡夭無。雨過天青過后,世間再無第二場簡約風(fēng)雅之美,只是留下那幾件寥落晨星的稀世珍品,與后人發(fā)古之悠,嘆古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