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律”
紫砂發(fā)展到今天，越來越多的人熱衷于去探討“增值”的話題。當一種藝術品消費被膨脹的利益牽引的時候，相應的藝術品創(chuàng)作也許會更多地陷入浮躁。究竟應該如何理解紫砂壺這一賞用結合的藝術形態(tài)？又應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對待它的創(chuàng)作？王輝，生于宜興，長于宜興，先親近雕塑，后來終于被深厚的紫砂傳統(tǒng)文化所折服的紫砂創(chuàng)作者，也是紫砂文化的傳播者。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進行著觀點的碰撞，每一時期都會有不同的感悟和心得。
商報：了解紫砂的人常常會講“紫砂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集大成者”。一種普通的泥巴是如何實現這種文化之間的融合的呢？您是如何理解紫砂藝術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當中的定位呢？
王輝：關于紫砂的定位有多種提法，有人說它是一種地方技藝，是一種民間藝術。我認為它應該屬于中國傳統(tǒng)藝術。因為它所表現出來的文化內涵不僅僅是宜興的，而是中國的。它所承載的藝術表現形式，吸收了中國傳統(tǒng)的瓷器藝術、青銅器藝術、篆刻藝術、漆器藝術、玉雕藝術，甚至包括明式家具藝術，說它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集大成者是比較貼切的。這種藝術形式依附于中國茶文化的發(fā)展，并隨著中國茶葉形制的改變以及品飲文化所追求的審美情趣的演進而不斷演變，它的每一種藝術風格的形成都建立在不同時代的不同飲茶風尚及品茗文化流行的基礎上，而這當中文人在很大程度上扮演了這種文化的倡導者和推廣者，所以，更準確地說，紫砂應該是中國傳統(tǒng)的文人藝術。
商報：茶與紫砂的淵源如此深厚，那是不是說作為一個紫砂創(chuàng)作者首先也得是一位茶人，才能更好地理解作品的創(chuàng)作？
王輝：并不是說每一位紫砂人都必須是茶人，一個不喝茶不懂茶的人完全可以創(chuàng)作出很有藝術張力的作品。但是，紫砂壺的創(chuàng)作一定要考慮到它的實用性，如果一把壺只能看、不能用，那就失去了存在意義，單純地成為一件藝術品，也就失去了自身的文化魅力。從我自身來講，品茶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只有對茶性有深入的了解，才能創(chuàng)作出更實用、更有靈魂的作品。這樣既能發(fā)揮茶本身的特性，又能夠提升喝茶的藝術性和觀賞性。比如說普洱茶，有著厚重的歷史滄桑感，沉著、穩(wěn)重、樸實無華，又帶有一定的地方特色，根據這些特點，用紫泥或者段泥做的茶具就更適合泡普洱。我曾經與張正中老師特意設計了一款泡綠茶的壺，壺蓋兒設計成鏤空的形狀，這就防止了綠茶在沖泡過程中的再發(fā)酵過程，同時也提升了觀賞性。
商報：記得某位大師講過，“學院派”思路比較開闊，是以一種專業(yè)的、美的捕捉者的姿態(tài)來創(chuàng)作紫砂。您是如何理解紫砂的創(chuàng)作風格的呢？
王輝：其實“美”應該是文化內涵、藝術訴求的一種表現形式。無論我們在材質、技藝、藝術上采取什么樣的表達方式，其目的只有一個－－追求更高的藝術魅力。一件紫砂壺的最高境界在于，品飲的人可以與之達成心靈的交流、文化的互動。只有這樣，它才能有永久的生命力，而不是像一件工藝品，一眼望去，一覽無余，令人沒有了咀嚼的興趣。所以說，材質是基礎、技藝是手段，藝術效果才是我們的終極目的，千萬不能為了追求單純的視覺美，而忽略了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從我個人來講，只想要做一把實實在在的東西，將我的喜怒哀樂融入其中，沒有更多的視覺沖擊，用它喝茶的時候，能夠把浮躁的社會心情平靜下來。
商報：“傳承”與“創(chuàng)新”是紫砂人始終無法繞開的話題，您認為這二者之間應該是怎樣的一種關系？
王輝：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繼承傳統(tǒng)的成型工藝和經典造型就是傳承了全部，更不能為了與世界接軌而拋棄“傳統(tǒng)”。我們需要的是在繼承傳統(tǒng)的過程中，找出它的成型規(guī)律和工藝精神（也就是它的每一道工藝背后所蘊含的真正目的），從中汲取營養(yǎng)豐富我們的思想，在這樣的基礎上，我們才能在思想方面有所創(chuàng)新。我們學習傳統(tǒng)造型更應該把當時的飲茶風尚、審美習慣、生活方式等作為主要的外在條件；“創(chuàng)新”更應在了解紫砂發(fā)展的內在規(guī)律后，結合當代品飲文化進行有的放矢的設計創(chuàng)作，符合當代社會的物質需要和精神需要，這才是創(chuàng)新的真正意義。其實這種辯證的關系就好像現代陶藝與傳統(tǒng)陶藝，這兩種陶藝其實只是一種時間概念，傳統(tǒng)是古人的“現代”，我們的“現代”是后人的過去和傳統(tǒng)。因此，二者之間雖然有著形式、思考、表現、審美等各方面的差異，但脈絡是相承的。只要我們創(chuàng)作的確實是符合這個時代特色和精神的作品，就可以為后人所傳承。
商報：作為專門從事紫砂設計研究的講師，這種創(chuàng)新與傳承的理念是否影響著您對學生的教學方式？您在人才培養(yǎng)方面的終極理想是什么？
王輝：其實，我對學生的教學思路很簡單，就是“做你想做的壺，把你的思想表達出來”。我們不能簡單地要求學生一定要完成什么樣的器型，而是需要他找到表達自己的方式。這樣，才能不斷地有創(chuàng)新的思路涌現，如果我只是局限于某一種形制的教學，可能就會陷入“授人以魚”的狀況，如果哪一天學生畢業(yè)了，可能會面臨沒有魚吃的局面。所以，我們的人才培養(yǎng)模式應該是“授人以漁”的模式。最近幾年來我們也在嘗試新的人才培養(yǎng)方式，通過一些評選活動，在宜興當地選拔有潛力的作者，進行授課培訓，通過一些基礎的造型課、裝飾課、雕塑課、素描課程等，希望大師的藝術觀念和思想能夠讓他們領悟到其中的內涵，了解更多的知識，培養(yǎng)發(fā)散式的思維，豐富自己，學會融會貫通，培養(yǎng)主觀能動性，提升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來提升自己創(chuàng)作的作品。如果有一天，所有紫砂人都對紫砂文化、茶文化和藝術有不同的見解，不同認識，而不單單說泥料怎樣，工藝怎樣這樣表象的話題，我離我的理想也就不遠了。（原琳 米麗珊 王輝）
王輝
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陶瓷藝術設計系講師
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
宜興紫砂行業(yè)協會文化研究會副主任
作品“風云”獲“太湖博覽會”金獎
“線律”入選第十六屆世界美術大會美術特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