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挺狗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這樣的話題激動不已、拍手叫好、口口相傳呢。像王石這樣著名的人物，只有倒點霉，這個世界才看上去是公平的，凡夫俗子們也能找到一點內(nèi)心的平衡了。

　　當(dāng)年王石正是被這群人捧上去的。從營銷的角度看，王石確實有很多賣點——他“要名不要利”的理念，帶頭做職業(yè)經(jīng)理人，立志讓萬科成為中國公司治理的典范。他還登了8848的高山，號召大家做企業(yè)公民，還寫了書，高談理想。這樣的人橫空出世，頓時一掃凡夫俗子們生活的平淡和空洞。王石就成了英雄般的人物——這也是王石很陶醉的。然而所謂英雄都是悲劇性的。自從王石登上名譽的高峰之后，他的軌跡很快就走上了拋物線下降的那一側(cè)。那些捧他的人不久就發(fā)現(xiàn)，王石高談的理想并沒有在一天內(nèi)實現(xiàn)，生活還是這樣平平無奇，王石也許不過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于是，他們巴不得王石再出點格、出點丑，把他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扯下來——毀掉他和塑造他，有相同的快感。

　　王石隱退這事已經(jīng)傳言很多次了。多年前王石去登山探險，有人傳言王石即將隱退；2008年，“拐點論”、“捐款門”事件后，王石因為出言不慎給萬科帶來極大壓力，有人傳言王石即將隱退；2011年，王石準(zhǔn)備去美國留學(xué)，加上兩位高管辭職，又有人傳言這是王石淡出的信號，萬科的“郁亮?xí)r代”即將開始。郁亮看上去有點緊張，每次有這樣的傳言，他總是有些坐立不安。2010年12月，我去采訪他，問到這個很敏感、而且流傳多年的問題，他有些不高興。看得出他內(nèi)心對這個問題又沮喪又無奈。但是他還是認(rèn)真地回答，他和王石并沒有分歧，并列舉諸多與王石共事的細(xì)節(jié)，以證實他們的分歧不過是在某些問題、具體方法上的差異，這是常人就有的差異，不存在什么根本分歧。這次王石留學(xué)又傳出隱退的話題，郁亮又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他不得不再解釋一遍。對于任何一家大公司來說，公司政治都是公司運轉(zhuǎn)中相當(dāng)重要的一個部分。王石和郁亮的關(guān)系，事關(guān)萬科的形象和未來。

　　我個人覺得，王石不會如此輕易地離開萬科。這并不是因為他的控制欲。如果王石有極強的控制欲，他就不會在萬科改制時沒有要本來可以獲得的股份，也不會在2000年辭去總經(jīng)理職位，放手讓郁亮接任總經(jīng)理。在2010年底的一次采訪中，我提問時，說了一句“萬科是您的孩子”之類的話。王石大笑，打斷我的提問，很認(rèn)真地說：“我要糾正你，萬科可不是我的孩子。萬科是大家的，我是它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他更堅持萬科與他是契約關(guān)系，他就是要做出這樣的榜樣和標(biāo)準(zhǔn)。王石的這種選擇，似乎有點背離人性。一個貪財貪勢的人，遠(yuǎn)比一個處處與自己做斗爭的人有趣、有人性。弗洛伊德把人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王石登山探險是他的自我，他舍棄金錢、做公司治理的典范是超我。他的本我在哪里呢？他那么做不痛苦嗎？他是偽裝高尚嗎？對他本我的懷疑，正是凡夫俗子們近年來惡搞王石的基點。

　　這也正是人們不能理解王石的地方——因為他是一個有社會理想的人。萬科文化中的人文精神，以及公平、民主這些普世的價值觀，其實是王石精神上的投射。這些精神層面的東西常常會變成帶有欺騙性質(zhì)的口號。但我覺得王石不會撒謊，因為他在探險活動中多次與死神交手，經(jīng)歷過生死的人，他還用得著為商業(yè)世界蠅營狗茍的事情撒謊嗎？雖然商業(yè)世界中的萬科有它庸俗、不齒的一面，這個千億級的大機器也并非每個零件都是優(yōu)等品，但是像萬科這樣在精神上有引領(lǐng)感、優(yōu)越感的公司，在中國非常少見。

　　這應(yīng)該是王石對萬科、對中國商業(yè)最大的貢獻(xiàn)。雖然他不愿意說萬科是他的孩子，但是毫無疑問，萬科是承載他的夢想的地方。也正因此，王石可能會牢牢地控制萬科。在萬科已經(jīng)強大到、即使他離開，萬科還是按他的理念走下去之前，他不會放手。這里也許能夠窺見王石一點點的本我——王石在萬科的股份非常少，一旦離開，他一生的心血可能付之東流，包括物質(zhì)上的和精神上的。如果是你，你會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