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要在風雨中守著書報亭討生活的報販子,卻能賺得月薪8000元以上。上海的一個相熟報攤,上周給我上了又一堂生動的MBA課程。在這個大學生要和民工搶飯碗、作家要和乞丐爭地盤的時代,類似的真實故事便格外有現(xiàn)實意義。
回國投資有四年了,生活在上海,無時不刻地感受著這個城市的精明和算計。經(jīng)常到樓下買報紙和雜志,逐漸地便和攤主混熟了。前些天,這位攤主問我,你每個月要買多少雜志。我算了算,《中國企業(yè)家》、《環(huán)球企業(yè)家》、《東方企業(yè)家》、《財經(jīng)》、《名牌》、《三聯(lián)生活周刊》、《南都周刊》、《南方人物周刊》等,再加上一些影碟和旅游雜志,一個月總在300-400多元。他又問:“這些雜志你都保存嗎?”我說:“保存它干啥呀,全是看完就扔。”他就說:“那好,以后你不用買了,你每個月給我30元,隨便你借。”
他的出租計劃是:租客每30天交30元錢(一天1元),每次(不限于每天,一天可多次)借雜志一本,看后再換,不設期限。另交20元押金,退租的時候退款。
顯然,這對我這樣的書蟲子來說是十分合算的,不僅把購書款大量節(jié)省下來,而且大大地減少了我家中積壓的舊雜志,而那些扔了可惜、放著占地方的雜志,每個月我送給了樓下的保安或保潔員后,他們也都是當廢品去賣了。
聽了他的計劃,我最大的疑問是:“那你的雜志還賣嗎?”
據(jù)他說,很多高檔雜志本來就銷量很低,不是因為質量不好,而是因為實在太貴,且不實用,一般讀者都不可能定期購買,卻又占了寶貴的攤位。而這些雜志往往是代銷的,每期可以退舊換新,所以,他出借的雜志大多數(shù)最終都可以退還給雜志社,即使已經(jīng)被很多人租借過了。
我立馬加入了會員,編號已經(jīng)是300多了。粗粗地替他算了一筆帳,假設會員總數(shù)為300,其中仍然活躍的會員200人(另外100人可能已經(jīng)退出了),每人每月交30元租借費,那就是6000元。而且因為這6000元不需要繳納稅費、不需要繳納管理費,幾乎是沒有任何成本的,等于是稅后收入,按照20%的稅費或成本換算,則等于是稅前收入7500元。而據(jù)他透露,書報亭的收入到個人手上通常一個月大概能有1500-2000元,最穩(wěn)定的主要還是來自于報紙,并非雜志。即使因為出租業(yè)務而影響了雜志的銷售,假設銷售下降造成通常收入下降30%,以1500元的下限收入計算,則下降后的正常收入為1000元,兩項相加,他的月收入達到了8500元。這是普通報販收入的4-5倍,而且他的收入非常穩(wěn)定,畢竟改買為租對所有的讀者都是十分合算的。此外,租借期限內(nèi),每人收取押金20元,200人就有4000元的押金在他手上,只要租借生意還在,這其實就是一筆長期的無息貸款,利用這筆資金,可以多進些暢銷的報刊或文具。
毫無疑問,撇開他“掛羊頭、賣狗肉”的道德問題不談的話,這是又一個充滿了草根智慧的生存游戲。他的獲利機制就是將“銷售利潤”轉換成了“租借利潤”,而租借的運營幾乎為零,且租借的市場吸引力遠大于銷售。在這個游戲中,讀者和報販子無疑是兩大贏家,報販子因為“點子一響而黃金萬兩”,獲得了4-5倍高于同行的利潤,而讀者的所得卻是以數(shù)十倍來計算的。
那么,在這個游戲中,雜志社真地會如我最早想象的成為受害者嗎?粗看之下,雜志社無疑是受害者,雜志社要繳納不菲的各種臺面上或臺面下的費用以進入書報亭的連鎖流通渠道,為的就是推銷雜志,但報販私下改售為租,實際上是將雜志的銷路有效地切斷了。畢竟對于讀者來說,除了少數(shù)的收藏者外,購買或租借所滿足的是同一個需求:閱讀,既然有更低廉的方式,為什么還會去選擇貴的方式呢?當然會影響購買量。報販所基于牟利的關鍵一點,就是代銷制度下的可以退貨。實際上,報販借用了、或者說盜用了雜志社的資信,這和房產(chǎn)中介將賣主委托出售的房產(chǎn)私下出租的本質是一樣的。
但是,如果跳開簡單的道德評判和利益分析,更深一層地看,對于我們的書報流通體系,尤其是雜志社來說,這樣的改售為租、租售并舉的方式,難道就沒有很強的啟發(fā)意義嗎?前面已經(jīng)說了,讀者的需求主要是閱讀,那么,除了通過把雜志銷售給讀者來獲利外,難道不能直接通過把雜志租借給客戶來獲利嗎?假設一個運行有效的書報亭連鎖體系(比如上海的東方書報亭),全面實行租售并舉,假設將租金確定在每種雜志的定價的10%,書報亭和雜志社雙方各分一半,則出租20人次的營收相當于銷售一本雜志的營收,整條連鎖鏈一起行動,則對于書報亭和雜志社雙方都沒有任何的利益損失。而很多因為雜志的定價(以購買力和收入來看,中國雜志的定價比國外高得離譜)而卻步的讀者,都有機會能獲得閱讀的滿足,這也將大大增大雜志的讀者群,而雜志讀者群的增加,無疑對雜志最重要的廣告收入是有正面效應的(那樣廣告商評價廣告載體除了傳統(tǒng)的發(fā)行量外還可以有一個完全可以檢索的有效的租借量)。而且,這樣一來,還有兩個巨大的社會效應:一是閱讀推廣的社會成本大大下降,更多的人可以閱讀到更多的雜志;二是雜志社也減少了很多無謂的印刷積壓(這是平面媒體行業(yè)最大宗的社會資源浪費),這符合綠色產(chǎn)業(yè)的要求。
對于書報亭連鎖鏈而言,此舉將大大增強人氣,將書報亭連鎖由銷售連鎖轉變?yōu)槿娴拈喿x連鎖,不是簡單地、膚淺地從“銷售報刊”中獲利,而是更深地、更直接地從“銷售閱讀”中獲利。產(chǎn)品由有形的報刊銷售,轉變?yōu)闊o形的閱讀銷售,產(chǎn)品鏈的長度和深度都得到了拓展,空間也更大了,困擾文化事業(yè)多年的圖書館少、借書難等問題,也可以通過將大量的圖書以同樣的方式進入書報亭連鎖行業(yè)而得到緩解。
更深一步地看,便布都市的書報亭連鎖***,就可以成為收集分析讀者動向的最有效渠道,從而更有效地、更有針對性地指導媒體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而所謂的民意調查和資訊收集,也可以籍此以為渠道,這對政府的民意收集是有好處的,往大了說,對建立服務型政府有很強的推動作用。
盡管我們寫博看博的不少人,都是躲在華麗莊嚴的寫字樓中自認“白領”,但風雨無遮的一個書報亭的報販子,為了自己生存得更好而打出的一個擦邊球,卻能給我們很多的啟示。當然,首先你不可以帶著批判的眼光,帶著所謂白領的傲慢,帶著莫名其妙的道德優(yōu)越感。那么,最終你能明白我們的偉大領袖曾經(jīng)說的“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那可真是真理呀!在奔波忙碌的飛行途中記下此故事,想想作為“太空人”的苦,即使月入8萬,恐怕也沒有那個月入8000的報販子兄弟來得更有幸福感。果真此信息被哪個風險投資采納,可別忘了留點期權給我喲,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