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與人關系密切,要睡覺難免先看一眼枕頭。宋代的工匠們就利用了這一眼,在枕面上寫上“眾中少語,無事早歸”,寫上“為爭三寸氣,白了少年頭”,寫上“有客問浮世,無言指落花”,寫上“過橋須下馬,有路莫行船,未晚先尋宿,雞鳴早看天”……寫上許許多多通俗的格言,這些格言與宋人生死不離,生時指點迷津,死后警醒來世。
枕在宋瓷中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它以有限的畫面記錄了宋人的生活,體現(xiàn)了宋人身心放松、與世無爭的心態(tài)。
我藏有一個文字裝飾的宋枕,雖略有殘,仍很喜愛。枕為八方形,呈腰圓狀下彎,寫字方向與枕垂直,這與一般文字枕有異。字雖豎寫但須從左讀起:“長江風送客,狐館雨流人。”此枕頗值得玩味。內(nèi)容為傳統(tǒng)對聯(lián)形式,“長江”對“狐館”,專有名詞對專有名詞;“風送客”對“雨流人”,平仄對仗工整自然。上句明白無誤,送客為來,但下句“狐館”一詞費解。“雨流人”的“流”與“留”通假。狐字只有兩解,一與狐貍有關,狐疑、狐臭、狐仙等等,另一解為姓氏。狐館不論是什么館,應與狐貍無關,否則誰還敢進入?那么,只剩一條路了,即狐姓人開設的館。也許是茶館酒館,餐館旅館,當然也不排除是妓館。反正是一個讓客人駐足,狐老板收費賺錢的地方。這地方還應該在長江沿岸,否則風怎么能送客于狐館?這地方還應該常常陰雨綿綿,否則雨怎么留人?無論在長江的上游中游下游,都離這枕的產(chǎn)地磁州(今邯鄲)很遠。當時這類定燒的商品往返一趟并非易事,由此可見狐館應該為當時當?shù)氐囊淮竺^,與長江去對也就不為過了。